2016年中国情感障碍大会暨第四届东亚双相论坛于8月18日-8月21日在安徽合肥召开。本文整理自Joseph Calabrese教授2016年8月19日的主题报告《梵高与精神卫生：作品、书信与人生》。

Joseph Calabrese教授是美国双相情感障碍领域的知名专家，发表的文章被引用超过3万次。过去30年间，Calabrese教授致力于双相情感障碍诊断与治疗的研究，但他发现仅仅做到诊治双相障碍远远不够，未来十年Calabrese教授将以改善双相患者生活质量为目标继续奋斗。

文森特·威廉·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1853－1890）虽然有生之年只卖出过一幅作品，却对西方20世纪的绘画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通过这位艺术家挣扎的一生，我们可以看到双相障碍对于患者以及家人的影响。

为什么我们要去探寻艺术？“我们探寻美丽赋予我们的情感，因为比起周围的误治，我们更希望了解带来愉悦感受的思维……当这种情感越来越强烈，就会惊讶的发现我们的思维变得更加清晰。”这是梵高的侄子给出的答案。

目前，流传下来的梵高照片只有两张，分别摄于1866年（13岁）和1871年（19岁）。

家门不利

梵高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梵高的两个弟弟都在30岁前英年早逝，还有一个哥哥出生即夭折，三个妹妹的寿命都超过了70岁。不过目前为止对于梵高家男孩的短命还没有任何科学的定论。我们发现梵高家的多名成员患有情感障碍：虽然没有被明确诊断，梵高的母亲经常发生十分严重的情绪波动；梵高的幼弟在战场上饮弹自杀；梵高的幼妹在疯人院中度过了大半辈子；他最为亲密的弟弟提奥患有抑郁症，在梵高自尽后不久随兄而去。

事业曲折

梵高16岁时得到了第一份工作——经销艺术品。梵高辛苦辗转于多个城市，先后做过图书商人、老师和牧师。27岁那年梵高才开始艺术创作，10年的画家生涯中，梵高留下了许多极具价值的作品，其中大部分创作于他生命的最后两年。

爱情受挫

虽然梵高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块小鲜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心的挣扎，梵高这位文艺青年的爱情之路走的极为坎坷，三段爱情全部以惨败告终。1873年19岁的梵高在情场初出茅庐便遭遇重创，给“绿茶婊”当了“备胎”；28岁那年，梵高恋上了表姐，这种关系在当时的荷兰是不能被接受的，伤心欲绝的梵高“自残烧手”，也因此被逐出家门；1882年，29岁的梵高和一名叫西恩的妓女的爱情也破裂了，还因此染上了淋病。情场失意的梵高创作了他最有名的素描作品《悲哀》。梵高笔下的西恩犹如“绝望的图标”：带着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妈努力想要生存下去，但等待她的只有无尽折磨。在那位苍白、瘦弱的女人身上，在那些疙疙疤疤的黑色树根身上，梵高想表现的是为生活而进行的斗争。梵高用画笔记录了自己的虐恋。

双相梵高

通过前面的介绍，我们不难发现，梵高维持稳定的人际关系，家庭、事业、爱情无一顺利。有学者认为，这与梵高的人格特征有关。梵高在10年中有过4次明确的精神科住院经历。期间一直被抑郁所困扰，还伴随着轻度躁狂。

第一次住院源于失恋的打击，这是梵高第三次抑郁发作，但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第二次梵高住进了阿尔勒医院接受了为期两周的规范治疗，当时医生使用溴化钾（KBr）成功控制了妄想症状。第三次住院持续了三个月，原因是过早停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住院持续了12个月，这期间梵高经历了多次可怕的幻觉和妄想发作。

梵高在病情好转后来到了比利时博里纳日煤矿进行创作，那一时期的梵高，作品中处处流露出“抑郁”。梵高“早期”的杰出作品就是在“抑郁”中诞生的。1885年，梵高创作了《农夫头像》和《吃土豆的人》。在《吃土豆的人》中，他把整个画面涂成一种沾着灰土的、未剥皮的新鲜土豆的颜色。画上面有肮脏的亚麻桌布和熏黑的墙，那盏吊灯挂在粗陋的檩梁上，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副安于天命、逆来顺受的神情。

1886年至1888年，梵高搬到巴黎与弟弟提奥同住。当时的巴黎流行一种名为“苦艾酒”的茴香味酒精饮料，梵高由于长期饮用苦艾酒（苦艾酒的成分包含侧柏酮和樟脑两种可能引起癫痫的物质，且酒精度高达45°-70°），情绪的高低起伏异常明显，类似于现在所说的双相障碍快速循环发作。

1886年后，受到法国印象派风格的影响，梵高的绘画风格有了一些变化，他开始用明亮的色彩和自由的笔触描绘“不一样的天空”，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是《蒙马特尔的蔬菜园》。或许是和弟弟重聚的快乐让梵高创作了一批令人赞叹的作品。不过这一时期，梵高的抑郁也开始加重。

后来梵高搬到了法国南部的阿尔勒和普罗旺斯地区，这一时期的梵高画风变得“故意而夸张”，创作出了一些展示其艺术天分的的作品。《星夜》中，梵高交互使用弯长线和短碎线，使画面呈现出眩目的奇幻景象。这显然已经脱离现实，纯为梵高自己的想象。整幅画中，底部的村落是以平直、粗短的线条绘画，表现出一种宁静；但与上部粗犷弯曲的线条却产生强烈的对比，在这种高度夸张变形和强烈视觉对比中体现出了画家躁动不安的情感和迷幻的意象世界。不幸的是，梵高在这一时期经历了他的第一次精神病发作。 

向日葵

梵高一共画了11幅《向日葵》，初见向日葵，很容易被梵高的“3D画法”所震撼，梵高笔下的花枝仿佛伸出了画布。在梵高之前，没有人画过过如此丑陋的向日葵。前4幅《向日葵》创作于巴黎，四株向日葵全部倒向一边。第二系列的4幅《向日葵》创作于阿尔勒，这4幅作品的特点在于背景色。最后3幅《向日葵》是重复的。

《向日葵》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抑郁、沮丧和不安，这是梵高当时心情的写照。梵高在法国遭受了一次长达两年的抑郁发作，抑郁消失后又转为躁狂。

艺术天赋与精神疾病

《夜间咖啡馆》是梵高独特的情感坦诚，他自己也说这是他创作的“最丑的画作”。

这幅作品色彩耀眼，梵高有意使用这种色调来表现令人忐忑不安的场景。黄、绿色点染的晕圈渲染了煤气灯放射的刺眼光线，让人感觉难受。梵高这幅画中所有的物品都被扭曲，表现出咖啡馆是一个使人堕落，丧失理智或犯罪的地方。这幅画是透视空间和企图破坏这个空间的逼人色彩之间的永不调和的斗争。结果是一种幽闭、恐怖和压迫感的可怕体验，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1888年，梵高开始出现奇怪的精神病行为，在听说好友高更要离开自己后，愤怒的梵高用玻璃杯袭击了高更。在此之后，梵高的精神病行为越来越严重。12月23日，再次与高更争吵后，梵高因情绪激动而导致精神失常，挥刀割掉自己的左耳。梵高将耳朵清洗后装入信封，送给了他最喜欢的妓女瑞秋，瑞秋随后通知了警察。割耳事件导致梵高第二次入院。精神科医生菲利克斯将梵高诊为“急性躁狂伴随全身精神错乱”，认为幻觉和幻听导致了梵高的自残行为，并割掉了自己的耳朵。药物溴化钾有效地控制了梵高的症状，三周之后梵高出院了，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恢复清醒，梵高给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

但之后梵高的主治医师做出了中断治疗的错误决定，梵高因精神错乱再次入院。梵高在给弟弟妹妹的信中说：“有时候，我会被热情疯狂或预言扭曲……然后我很有说话的欲望”；“偶尔我会感到恐怖的焦虑，闹钟感觉空虚和疲劳，忧郁和悔恨向我袭来”这是当时梵高精神状态的真实写照。梵高经历了4个可怕的精神病发作，每一个都是“完全性遗忘症”（疑为癫痫发作）。梵高尝试用多种方式毒死自己，并在病重期间又开始借（苦艾）酒消愁。“可怕的幻觉”和躁动折磨了梵高65天。

最后，梵高进入圣雷米圣保罗精神病院接受治疗。虽然梵高的病情日益严重，但他保持了较好的自知力，甚至越来越清醒。这一点在他和弟弟的信中得到了证实“我是一个有激情的人，容易干一些愚蠢的事，我或多或少有些后悔。”1980年5月，梵高出院后搬到了瓦兹，在他最后的艺术王国走完了生命最后的70天。虽然听从医生意见停止药物滥用后，梵高再也没有精神错乱，但他一直饱受抑郁的折磨。

在瓦兹，梵高的艺术创造能力大幅提升，70天内完成了77幅油画和30幅素描，但这并不能掩盖梵高已经被病痛折磨成一具空壳的残酷现实。他的画作不再明亮，天空也失去了颜色。在完成《夜晚的白房子》后，梵高这样评价自己：“这里很容易表达我的全部悲伤和极度孤独。”

《堆麦子的田野》成了梵高的绝唱。三天后，梵高走进画中的田野深处，将枪弹打入腹部，枪声在洒满夕阳的大片麦田上空回荡。

一个精神科医生可能见过很多自杀患者，但像梵高一样朝腹部开枪的却极为罕见。因为腹部的枪伤不会很快让人死去，也许梵高是故意选择这种方式来感受痛苦。

回顾梵高十年的艺术人生，可以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随着疾病的加重，梵高越来越高产。疾病的恶化并没有让梵高丧失自知力，反而还有所提升。在给弟弟的信中梵高写出了所有经历过心境障碍的患者的共同心声：“至于我，你必须知道，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我都不会变得疯狂……”

李明定教授：抑郁障碍及抗抑郁药物治疗的遗传学研究

陆林教授：双相障碍的诊治新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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